上海警方昨天（28日）通报，此前捣毁了一个搭建网络平台、买卖驾驶证分数的“黄牛”团伙。不同于以前活跃在交通违法处理点附近的传统“黄牛”，该团伙研发了一款名叫“好牛车务”的小程序，成为驾照分买卖双方的信息聚合平台，还设置“拼图模块”为“黄牛”伪造行驶证提供便利。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据警方介绍，通过“好牛车务”进行“买分卖分”的人员，共涉及全国22个省市，目前共抓获平台组织者、“黄牛”等犯罪嫌疑人77名。这也是上海近年捣毁的规模最大的“买分卖分”违法犯罪团伙。
依靠“交通违法代记分”实现非法牟利的“黄牛”团伙，并非首次被警方打击，但“买分卖分”的违法乱象仍屡禁不止。记者调查发现，在互联网电商和社交平台，不少商家和个人明目张胆的提供“驾驶证代记分”服务，居间联系买卖双方的“黄牛”也十分活跃。如何遏制这一违法乱象？
案件回放
“买分卖分”网络被捣毁，
全国900余人被处罚
去年10月，宝山顾村派出所民警在工作中发现，来窗口处理违法的李某某所提供的行驶证涉嫌伪造。经询问，李某某承认自己是“卖分”人员，受“黄牛”王某某安排来代他人销分，而王某某提供的“买分人”的行驶证是伪造的。根据《上海市道路交通管理条例》第二十五条第二款规定，“卖分人”李某某被处罚款人民币5000元、暂扣驾驶证3个月，并没收全部违法所得。
警方调查发现，王某某活跃在多个“交通违法处理”微信群中，主要从事组织介绍他人的违法活动。据王某某交代，他是通过“好牛车务”平台对接交通违法人员和卖分人员，并利用该平台的制图功能，自行伪造“买分人”的车辆行驶，方便“卖分人”应对交通违法线下处理所需的验证身份证、驾驶证和行驶证这一要求。
获悉线索后，上海公安交警总队立即会同宝山分局成立专案组，围绕该平台展开进一步侦查。专案组发现，“好牛车务”与之前查获的多宗伪造机动车行驶证案件均有关联，此后历经5个月的线索挖掘和数据分析，摸清了背后犯罪团伙的信息。
“这个小程序背后，藏着一个涉及全国多地，以制办假冒行驶证为手段，通过‘黄牛’实施跨省‘代扣分’的犯罪团伙。”宝山公安分局交警支队事故审理大队副大队长张斌说。今年3月，上海警方分赴全国多地抓获犯罪嫌疑人77人，当场查获伪造的车辆行驶证800余份，以及电脑、手机、账簿等大量作案工具。
从2021年6月开始，犯罪嫌疑人余某某等人就研发了“好牛车务”平台，并通过设置充值门槛等牟利方式，为全国各地的“黄牛”提供买卖驾驶证分数人员的信息聚合服务，同时还专门开发“拼图制证”等便利异地代扣分的非法服务。
办案人员告诉记者，所谓的“拼图制证”是指将原始行驶证信息拍摄上传后，“拼”入平台预设的图片底板，随即生成一张伪造的电子版行驶证，“黄牛”自行打印裁剪后并可使用。“到窗口处理交通违法，需要提供驾驶员的身份证、驾驶证和违法车辆的行驶证。这个功能省去了邮寄行驶证的环节，方便‘黄牛’跨省市进行买分卖分活动，也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违法行为的隐蔽性。”张斌说，利用“好牛车务”平台，实际参与买分卖分的双方当事人不用见面交易，“黄牛”也实现了信息垄断的目的。
目前，犯罪嫌疑人余某某等77人因涉嫌伪造、变造、买卖国家机关公文、证件、印章罪，被依法采取刑事强制措施。此外，900余名“买分卖分”人员已被依法处以罚款、记分、暂扣机动车驾驶证等处罚。
调查
线上“代扣分”生意红火
“黄牛”利润可达十倍
类似“好牛车务”这种买卖驾驶证分数的线上渠道并不少见，一些居间联系买卖双方的“黄牛”生意红火，利润可观。
通过搜索“罚款代缴”“车辆业务代办”等关键词，记者发现不少提供驾照分买卖服务的商家和个人。在某信息检索网站，记者联系了一名“代办车辆业务”的商家，称可以提供全国各地的车辆交通违法代记分服务。他表示，1分的价格是100元，“具体要看车牌属地和违法情况，再给你详细报价”。
让他人“代记分”需要哪些材料？这名商家表示，只要记者提供驾驶证照片以及交通违法车辆的车牌号即可，1-3天就能办好，“我们会提供回执凭证给你的”。至于如何办理，商家并不愿透露更多信息。
在互联网电商和社交平台，买卖驾驶证分数的商家也不少见。记者在淘宝搜索“罚款代缴”，就找到了数百家商铺，月销量高的有五六百单。在一家叫“梦想汽车服务”的商铺，“罚款代缴”这一商品已售4万多件，月销量超过200件。在商品评论区，买家对商家服务都很满意，留下“非常专业”、“有实力，专业”等评论。
电商平台搜索结果页截图
跟“代办车辆业务”相比，“梦想汽车服务”的要价更高。咨询中，“梦想汽车服务”的客服告诉记者，他们一般只办6分以上的代记分业务，如果低于6分，要价为每分400元。“如果接受这个价格，把行驶证拍照和违章截图发来就可以。”客服说。
提供“买分卖分”服务的商家页面截图
除卖分外，一些商家还明确表示可以“收分”，1分的价格大约五六十元。这一金额跟卖分价格相差数倍，可见“黄牛”的利润颇为可观。
有“黄牛”告诉记者，如果要卖分，最好卖给同城司机，“可能需要你到现场配合扣分”。也有“黄牛”称，“不需要本人到场，把驾驶证寄给我们就行”。
有业内人士告诉记者，买卖驾驶证分数的“黄牛”，利益链或长或短。“一般分两层，第一层的‘黄牛’收购了大量驾驶证信息后，再卖给或者通过第二层级的‘黄牛’到窗口进行违法处理、销分。”该人士介绍，目前“黄牛”买入的驾证分价格一般为50到100元不等，而买分客户的需要支付的驾证分价格则在100到400元不等，利润可达10倍以上。
驾驶证代扣分的需求方是谁？记者采访了解到，从事客货车运输服务的司机是买分的主要群体。除线上平台，在一些租车点和汽修店等场所也有“黄牛”招揽生意。
网约车驾驶员李先生告诉记者，卖分“黄牛”在司机圈内长期存在，“我们开车频率高，交通违法的概率也大，每年总归要在‘黄牛’那里花个一两千块钱的。”
问题
严厉打击之下
“买分卖分”为何屡禁不止？
实际上，通过买卖驾驶证分数进行“代记分”以及“黄牛”居间介绍等行为，早已被明令禁止。近年来，上海警方多次开展专项整治行动，严厉打击各类参与“买分卖分”人员，此前在交通违法处理窗口、车管所等区域频发的“黄牛”乱象，得到显著遏制。
与此同时，规范驾驶证记分管理的法律制度也不断完善。早在2017年3月25日开始实施的《上海市道路交通管理条例》就明确，“禁止由他人替代记分，禁止替代他人记分，禁止介绍替代记分”。这是上海首次以地方立法的形式，对交通违法代记分行为作出禁止性规定。其中，“介绍替代记分的”，可被处最高2万元的罚款。
2022年4月施行的《道路交通安全违法行为记分管理办法》，也对买卖驾驶证分数及组织他人实施“买分卖分”非法牟利等行为明确了法律责任。在法律界人士看来，《办法》的实施，是为了充分发挥记分制度的管理、教育和引导功能，以达到减少道路交通安全违法行为，预防和减少道路交通事故的目的。“违法买卖驾驶证分数的行为，显然扰乱了交通管理秩序，使交通违法行为人得不到应有的教育和惩罚，进而无法有效遏制交通违法行为、减少交通事故，对交通安全秩序破坏性极大。”
警方打击力度和法治保障不断增强，可买卖驾照分的情况为何仍屡禁不止？业内人士表示，当前“买分卖分”活动逐渐转向隐蔽，直接在路边、窗口附近招揽生意、转账收钱的行为逐渐减少，而通过广撒网投递广告卡片或在网络渠道进行的情况有所增加，一定程度上增加了警方现场查获取证的难度。
“像‘好牛车务’这种隐秘的网络‘黄牛’平台，还有电商平台宣称‘罚款代缴’的商家，客观上为买卖驾照分的行为提供了便利，也在一定程度上帮助参与者逃避法律监管和处罚。”在负责交通违法处理的交警看来，电商平台等互联网主体未落实监管责任，纵容了“买分卖分”行为的发生。
而参与“买分卖分”的当事人，则暴露出法治意识的不足。“一些驾驶人对交通违法行为缺乏足够的认识和警惕，不愿意承担法律责任和后果，更不愿意改正自己的错误驾驶习惯，只想通过买分的方式逃避处罚。”这名交警说，也有一些驾驶人对买卖驾照分的法律风险和后果缺乏了解，认为即使被发现也只是轻微处罚，没有意识到这种行为可能会导致严重后果。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跟执法方式有关。”上述法律界人士指出，当前的交通执法方式和取证手段仍存在短板：“现在大量交通违法行为是靠电子警察取证，但由于技术、距离等原因，公安部门无法做到处理交通违法人车合一，这就给了买卖双方可乘之机。”
寻策：
完善取证处罚比对机制
提高失信惩处成本
为进一步挤压买分卖分违法行为，上海警方正不断完善交通违法处理身份认证措施，利用身份证、驾驶证和行驶证“三证合一”的验证手段，以及“电子警察”取证比对、问询等措施，加大日常监管力度。同时，警方也不断强化对中介人员和平台进行清理和取缔，切断“买分卖分”的渠道和利益链条。
记者从上海公安交警总队获悉，近年来，警方共查处“买分卖分”违法行为200余起，打击“黄牛”案件 6起，深挖线索查处伪造国家证件案件5起，其中已有3人因涉嫌伪造、买卖国家机关印章罪被依法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我们还建立了异常数据监测系统，如发现一本驾驶证存在给多辆车进行销分处理等情况，将及时开展打击查处，以遏制‘买分卖分’违法行为的发生。”上海市公安局交警总队事故防范处副处长陈恺说。
除了执法部门的完善执法取证、加强监管外，法律界人士认为电商平台应当加强针对涉嫌买卖驾驶证分数商家的有效监管。“平台应当在发现相关链接后及时删除，同时对于‘罚款代缴’等违规商品链接，加大事前审查力度。”
此外，对于“代记分”这一违法行为的惩戒力度，法律界人士认为还需进一步加强。“目前执法部门发现‘代记分’行为，会撤销原处罚决定，并处罚款，对组织他人实施卖分行为的‘黄牛’，往往给予治安处罚，震慑力度还不足。”
业内人士告诉记者，目前交通违法处理已实现全国通办，但各个地方的执法尺度、监管力度和处罚标准都有差异，执法证据信息未实现全面共享，伪造驾驶证、行驶证蒙混过关的情况仍存在。
“我们应尽快完善信息系统和数据共享，建立交通违法行为的实名制管理和信用记录机制，对买卖驾照分的行为进行有效识别和追溯，对违法者进行信用惩戒和联合惩戒，形成有效的威慑和约束。”业内人士建议，出台相关法律法规，提高违法与失信的惩处成本，如买卖分者一旦被发现，即注销驾照，且在若干年内禁止申请。“在法规上，给‘买分卖分’行为划下高压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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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邬林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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